曲终人散,月如钩。
午夜,经过一天的喧嚣,秦淮河开始慢慢静了下来,有些画舫等客人走尽,已经准备打烊。
在一艘华丽的画舫上,两个丫鬟一遍边收拾残杯冷炙,一边打着呵欠。
画舫舱中。
“小狐狸,难道一点信息都没有吗?”
“嘘,别让人家听见,小婵妹子,和你说多少次了,人家都让你别再这样叫我,难听死了。暂时还没有公子回来的信息。”
“嘻嘻,一直这样叫习惯了,这时候也没有人听见的。”
“不行,以后人家是这金陵秦淮有名的花魁状元啊,第一名啊,嘻嘻。”
舱里两个女孩在说话,一个千娇百媚,赫然是今年新鲜出炉的金陵花榜状元玉玲珑胡青霞。
另一位亭亭玉立,瓜子脸上,嘴巴下面一棵红痣,正是李天涯妹子李小婵。
李小婵怎么会来到金陵呢?而且还和胡青霞在一起?
说来话长,原来李小婵自李天涯离开绍兴后,虽然孤独无依,但日常有张阳老教谕看顾,她平时又自强自立,节约勤快,倒也无事。李天涯走的时候,不顾妹妹的反对,最后扳着脸,硬给李小婵留了一大半银子。
她闲来无事,就修练李天涯给她的那本“心经”,没多久就觉得身子轻盈,身手敏捷,于是勤练不缀,慢慢的,她觉得丹田开始发光,她也没当一回事。
模样越发出落得颀长俏丽了,如一朵含苞欲放的玉朵花。
日子一天天过去,倒也平静。她就只有一样心事,思念阿兄,脑里经常都是李天涯的影子。
这天,李小婵与张嫂去帮黄举人家做针线活,告辞时,碰巧被黄举人碰见,顿时惊为天人,黄举人第二天便托媒婆上门做媒,想娶李小婵作妾。
黄举人叫黄兴举,五十多岁,年轻曾中过举人,做过一任县令,后因任上贪墨草菅人命,被言官弹劾,就罢官回绍兴,从此广置园林,过起了醉生梦死的致仕生活。他素仰当时名士董其昌及陈继儒的生活,也有样学样,研习房中术,广纳妻妾。现已有三房妻子,六房妾姬,并在别墅里设有丹房,美貌侍女无数,又多交僧道之流,日夜探讨丹术,与当地望族西张,有“绍兴神童”之称的张岱等兄弟人也素有交往。
黄举人名声李小婵自然也知道,她虽然年纪轻轻,但是性格刚烈,不顾张嫂劝告,当场把媒人臭骂了一顿,赶出家门,并把礼品扔了出去。
媒人灰溜溜回去报告黄兴举,他忿怒之余,对李小婵更加心痒难耐。他原来已经探知李小婵的家庭背景,只有一兄为秀才,现在也在外读书,闻知李天涯也是书呆子一个,相依为命,家景贫寒,无依无靠。他自负名士风流,家底丰厚,只是要诱以厚利,以为十拿九稳,没想到李小婵如此刚烈,不过,这反倒激起他的兴趣。
“驯服野性未泯的胭脂马,也是一种人生乐趣嘛……”躺在逍遥椅子上,黄兴举喃喃道。
此后十几天,风平浪静,也无事发生,李小婵慢慢放松了戒心。无事便早早闭门,不与人交往。
这日,正是七巧节,邻居张嫂来找她李小婵,说有一大户人家主人生日,让她们帮忙去做衣服。往常,她们搭伙一起去给人家做针织活计的,李小婵也不以为意。张嫂带着李小婵到了一大户园子,又七转八弯经过抄手游廊,几进垂花门,方进了一处宅子。
两人做了一会针线活,张嫂就说要去解手,李小婵也不疑有他,自顾低头做活计。
“好一个手巧的小娘子!啧啧,这样貌,这品相,妙不可言,妙不可言……”突然一个个男人声响起。
李小婵一惊抬头,却见一个凸肚的中年男人,正站在她身前一步处,两只微凸的金鱼眼正色眯眯的盯着她,李小婵往后退了一大步,大声喝道:“你是谁?如此大胆,光天化日,就敢跑进人家宅子来?”
那金鱼眼中年人哈哈大笑:“哈哈,别人家里?这就是我自己的家。你说,我来得不来得?”
李小婵四下一扫,见方才的几个小斯丫鬟也不见了,顿时心里有些明白。
“你意欲何为?男女有别,快快出去。”李小婵边叫说,身子慢慢往门口挪去。
那中年男人笑道:“呵呵,我欲何为?小娘子,我就是前些日子托人求媒的主人,没料到小娘子如此不识抬举,无奈何,我就只好亲身上阵了。”
原来这一切都是黄兴举的安排。
李小婵终于明白,自己千防万防,还是中了人家圈套,如今羊入虎口,不由又悔又气。
黄举人得意洋洋的道:“在绍兴府,还没有老爷我得不到的娘子,你还是乖乖的从了我,我会纳你为七夫人,让你享用荣华富贵,你该知足了吧?”
说着往前一步。
“呸!”李小婵厌恶的道:“你休想,你别过来……我会叫人的。”
“哈哈哈,”黄举人又道:“叫人?哈哈,你尽管试试叫来着。小娘子,你既然进了我宅里,就是进了天罗地网,你别想跑,不信你看大门能不能打开?”
李小婵快步冲上去开门,果然大门已被从外面反锁。
李小婵喝道:“你欺凌民女,难道不怕王法?我要去衙门告你。”
“王法?哈哈哈!”黄举人又是一阵大笑,“在绍兴,老爷我就是法,绍兴府知府是我同年,刚才还来我这里喝酒吃饭……你说,他会帮你一个无权无势的平民百姓?还有,你凭什么告我?我还要告你进府偷东西呢,我府上的丫鬟就是人证,物证嘛,你旁边的绸缎衣料就是,当然,还有一些金银手饰……你说,到时公堂之上,人家是信你还是信老爷我?”
他慢条吞理说着,李小婵气得浑身发抖,但是黄举人的话确实有道理。举人身分,凭她这样身分去告黄举人,人家肯定不会信她。
黄举人去衙门面见知县,不用行跪拜之礼,跟知县在级别上属于平级。在身份上,举人是地方上相当有影响力的乡绅,某些具体事务的管理,知县还需要举人的帮助。更加别提,黄举人口中所说与知县等人的私交甚笃。所谓,民不与官斗,就是这个道理。
李小婵默默无语,神色变幻不定。黄兴举也不急,反正一切尽在掌握,他色眯眯地欣赏起李小婵的美貌来。柳眉倒竖,美人薄怒,也是美不胜收啊!
李小婵忽然嫣然一笑道:“好,我从了老爷,忍真想想,像我这样一个女子,能跟着大人,确实也是我的福分,怪只怪老爷你没有及早说明。只是,婚姻大事,不能如此草率。我还有阿兄在,必须先报与他知道。”
见她态度转变,判若两人,黄举人将信将疑,但李小婵说的话也合情合理。他忖道,李小婵年纪幼,又孤苦伶仃,经不住诱惑与吓唬是也是有的。
他哈哈笑道:“这才对嘛,好,好都依你,你兄在金陵读书,我明天派人送信,来回也就几天功夫,只是,老爷我喜欢你紧张了,等不得,你今晚必须先与我亲一个。”
他想,先把生米煮成熟饭,其他的再说。
黄举人见李小婵高挑毕挺,明眸皓齿,年纪虽小,但一番清新纯洁的独特风味更令他心痒难耐。
李小婵沉吟半晌,方道:“好吧,你过来,只是,你亲完,必须马上放我走。”
黄举人见她上当,心道果然是小女子好哄,忙一迭连声道:“好好,老爷我从来说话算话,绍兴府哪个不知?”待会羊入虎口,以他这几年纵横花丛的经验,那能轻易罢手?少不得霸王硬上弓也是有的,嘿嘿……
他色令智昏,扑了过去,突然,一棍子兜头砸了下来,额头一痛,顿时天旋地转,“你这大蠢猪,还想欺负人!我呸……”耳边传来李小婵冷冰冰的娇叱声,黄举人已人事不省。
原来李小婵刚才一边说话分他的心,一边苦思脱身之计,她发觉门后放了一根老木门栓,见他扑来,于是提过来老实不客气的给他一棍子。黄举人应声而倒,额头汩汩冒血,不知是死是活。
小婵第一次打人,心里噗噗直跳。只是现在由不得她害怕,她刚才看黄举人没从大门进来,屋里走廊旁边有一角门,判断他从侧门进屋。
果然这间房子是黄兴举专门建造的,四周封得密实,专门供他干这种不可告人的事,每次都令仆人锁了门便远远走开,大门不留人看管,他自己从其他私密后门出入。
对李小婵这样一娇滴滴的小女子,黄举人觉得自己一人可以完全搞定,便不虞有它。
李小婵从黄举人身上摸出钥匙,打开后门,逃了出来。
李小婵刚到家没多久,却听有人叫门,打开门一看,却是一位陌生的年轻绝色女子。李小婵正惊讶,那女子福了一福,口称“小姐。”
待她介绍完毕,才恍然,原来她就是那只小狐狸,现改名叫胡青霞,李小婵还不敢相信,胡青霞微微一笑,又变成小狐狸模样,李小婵又惊又喜,这才相信。
原来小狐狸自与李天涯合力杀了狼妖后,利用其狼妖内丹,在洞穴潜心修行,终于近日功成,突破到了金丹境界,可以化成人形。她记起李天涯的嘱咐,于是她便来寻李小婵。
李小婵十分开心,却听小狐狸道:“小姐不好啦,咱们快走,有人来抓你了。”
原来小狐狸六觉异于常人,发现有一群人来势汹汹,望这边而来。